第六章１鮮血匯成曼陀羅 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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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１鮮血匯成曼陀羅
這世間沒有永恒和絕對的東西，她堅守地老天荒的誓約，卻從不屑有一絲束縛和勉強。
願他如那最高天的風，自由奔流，也願自己如那最清澈湖面的漣漪，隨性漾動。
滄海桑田的最美時光，不知如何就演變到他和她，被譽為神山、聖湖，成為佛教、印度教、耆教和苯教公認的世界中心，眾神之王，總是有無數的信徒不遠萬裏，不辭生死，跋山涉水而來，轉山轉湖，朝聖膜拜。
無數人在朝聖的慢慢長途和歲月裏，耗盡青春，甚至付出生命。可他們卻始終無怨無悔，一往無前，永世將最虔誠的信仰皈依在他倆面前。
一座座廟宇開始出現在他倆周圍，一重重束縛禁錮起他倆的戀慕。
本想做一對萬世相守的情侶，在紅塵外笑看滄桑變換，卻不想他最終成為了世俗的領袖，宗教的至高神，再也不能有愛情的牽絆，俗世的姻緣。
不願為神，不願成佛，不要這億萬蒼生的崇仰祭拜，不要這遍地信徒的宗教羈絆。
然而，只能步入輪回，且只能在輪回中生死交替，情緣永錯！
而最終，又為何衍變成，他要她以自身的鮮血澆灌黑色曼陀羅，必須以此花為食；還必須要她以她的的眼淚澆灌紅色曼陀羅，日日沐浴在撒滿紅色曼陀羅花瓣的溫泉裏？
用邪惡之花來叛佛瀆神麽？這樣就可以擺脫無盡的束縛和禁錮麽？
意識在滿湖的曼陀羅花叢裏浮沈、仿徨、掙紮，除了滿腔悲涼，蝕骨痛楚，再無其他感覺……
“小狼，小狼……”一聲聲溫柔疼惜焦急的輕輕呼喚，終於將她游離迷失的神智拉回現實裏，她茫然無力的睜開眼睛，入眼的同樣是白衣絕美的男子深情不渝的眼眸。
同樣是白衣，他卻不是她夢中的他，迷夢中的男子，如雪似冰，剛烈冷酷，溫柔而又霸道。
她眼前的男子，卻是如玉般溫潤又堅韌，眉眼如水墨氤氳，性子卻堅忍無比。
“你是……”她微微闔了下眸子，極力在現實與幻象裏搜索他的訊息。
夏存急切的聲音有些發顫，撫上她的臉頰：“小狼，你清醒一下，別陷入幻境。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？我們不是說好了，只待鶴湖大會結束，如果你我還活著，就結伴同行，遨游世界。不要孩子，不要任何羈絆，就我一人，陪你參拜所有神靈存在的山水，見證世間所有美好的情緣麽？你不想一一記取那些動人的神話傳說了嗎？”
他的低聲呼喚，娓娓勸告，終於讓她完全清醒，她眼神清亮起來，將焦距對上他的眼睛：“夏存哥哥？我剛才好像做噩夢了。”
“別怕，有我陪著你，不要理會夢境。”
“你真的會陪我嗎？永遠永遠只陪著我，誰也不能來分寵？”她惶恐焦慮的眸子緊緊鎖在他臉上，像無助的小孩子一樣急切尋求一份保證。
他點頭：“真的，就我們兩人。”
他這句話剛說完，就聽得門外響起小孩子稚嫩的聲音：“爹爹，你出來陪我們玩。爹爹，你不陪我們和娘親了嗎？快開門。”
他為之一怔，小狼也宛如被雷電劈中，驚愕的看著他：“你居然……居然把孩子帶來了？”
“不是這樣，小狼，是今天鏡心姐帶著孩子找來了。”怕她寒心，怕她多想，做出什麽沖動的事情，他急忙解釋：“小狼，我會想辦法處理這件事，你別多想。”
“她都找來了，孩子也來了，還能怎麽樣呢？”她眼裏瞬時彌漫上淚意，瘦削的肩膀垮了下來，茫然出神。
“爹爹，你出來，你真的不要我們和娘親了嗎？爹爹，你不要只陪著這個妖女。”門外響起孩子持續叩門的輕響，小孩子力氣太小，聲響有限，聽在他倆的耳中，卻是一聲聲驚雷。
他心亂如麻，竭力忍著去開門的沖動，小狼忽然用盡全力摟著他的脖子，吻上他的唇：“夏存哥哥，你親我，我要你現在要我，快親我。”
她在底樓被曼陀羅花和優陀羅花瘋狂汲取血液，失血太多，身體已經虛弱至極，拼盡全力，也無法將他扳過來，壓到床上。
“現在是白天，孩子還哭著呢……”他想說服她讓自己去開門，卻被她眼裏的質疑和絕望震住，只能無奈的壓制住對親生骨肉的強烈歉疚，回應她的熱吻，身子卻無法起任何反應。
感應不到絲毫悸動，她停止親吻，松開手癱軟在床上，撇過頭去，道：“你去吧，不要再來找我了。”
眼淚無聲落下，浸染到身上被曼陀羅和優陀羅花刺破的傷處，傷口不斷湧出血來，慢慢蜿蜒匯流，形成一朵淒艷的紅色曼陀羅血花。
她臉色灰白，神情死寂，微微闔上眼睛，在血色曼陀羅的包裹中，一點點陷入沈睡。
血恣意流淌，她的氣息和心跳瞬間就開始若有若無起來。
夏存想不到她竟然放棄得如此快，如此決絕，不容他有絲毫遲疑，她就寧願放棄生命，陷入永世的長眠。
一旦睡去，就再無生還的可能！
他慌忙俯身抱起她，想要給她止血，無奈他的功力用在她身上，沒有任何功效。
似乎，一踏入這小樂天酒樓開始，冥冥中她一旦放棄生的希望，就會有超越自然的神力自發收去她的鮮血，終結她的生命。
他無措的抱緊她，腦中一片空茫，手不由按上自己的劍柄。
若她不在，他豈能讓她一個人踏上冥河、逝水的寒波，斷念斷腸，嘗盡淒苦？
他要陪著她，不管是在生的國度，還是死的彼岸。
門被狠狠撞開，度難鬼母和幾個年老黑袍妖僧齊齊闖進來，撲倒床邊，道：“玉公子且請讓開，你非神袛轉世，阻止不了她的求死，讓我們試一試。”
夏存有些遲疑：“你們有通神之力？”
“本神使沒有這個能力，可是這幾位高僧學的藏佛秘術，有追魂駐魄的大威力，小狼姑娘還有最後一口氣在，他們可以救醒她。”
他立即讓開，那幾個老僧立即全部盤膝打坐，手結法印，默默急切的念咒。無數烏金色的倒轉萬字形符印，從他們口中逸出，洶湧不斷，化進小狼的身體裏。
小狼身上鮮血凝聚的血色曼陀羅被化解，身上不絕流溢的血，也慢慢止住。
當一眾老僧擦擦額頭汗水，起身合什告退後，小狼手指動了動，已經醒來，然而，她不想看到夏存，不想看見任何人，依舊緊閉雙目，將頭扭向床裏邊。
兩個孩子早已嚇得瑟瑟發抖，站在門口一動不敢動，膽小的靈念還被驚嚇得嚶嚶啜泣。
沈鏡心無言的佇立門口，夕陽淡淡將餘暉從她身後灑進來，溫暖光亮卻被她擋在了門外。
江野倚著門框，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女子：“如何，看她剛才險些喪命，你如願了嗎？”
剛才夏存想要拔劍隨小狼一起去死的一幕，她當然看見了。
沈默良久，她微笑如舊：“小狼應該不是塵世中人，她和夏存，不會是有緣人。他們這種偶然的情緣，淺嘗輒止即可，江公子不覺得我正應該加入進來，化孽緣成良緣麽？”
“你真是執念到殘忍，永遠不懂退讓為何物。”江野一嘆，轉身下樓。
度難鬼母緩緩轉頭，將目光掃過沈鏡心和兩個小孩子，狠厲的提醒：“我佛有旨，雖然不讓我們管束小狼的情事，但是，卻嚴命我們無論如何，都得在兩個多月之後，將她活著帶回鶴湖。所以，沈姑娘，請你註意分寸，不要逼她過甚。”
“我和小狼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好姐妹，怎麽會舍得她不開心呢？”沈鏡心一笑：“度難鬼母神使實在誤會我了，我絕不會逼她，只是帶孩子來與她這個親娘培養感情。試問，我難道要一輩子幫她帶孩子麽？”
“是麽？沈姑娘倒是很有分寸。”度難鬼母冷然一笑，拂袖出去。
兩個孩子抱著沈鏡心的腿，哭道：“娘親，你不要我們了嗎？我們要和你在一起，永遠都不分開，就算不要爹爹，我們也不能不要娘親。”
“傻孩子，我不是你們的娘，她才是。你們過去吧，好好陪著你們的親生爹娘，你們現在終於一家團聚了，我這個外人，不方便再留在這裏礙眼。”她微笑著用力一推，將孩子向前推去，自己掩面轉身下樓。
看到她落淚離去，再看看一直抱著小狼不放手的夏存，兩個孩子委屈萬分，又心疼娘親被欺負，一起哭喊著沖出房間，去追沈鏡心。
從小奶奶不待見，連看都不想看他倆一眼，父親又常年征戰沙場，他倆心目中最親最依戀的親人非沈鏡心莫屬。
走到門口，小男孩思染回頭狠狠的瞪了夏存一眼。
夏存也正回頭看向他們，四目相對，他愧疚得無顏以對，微微低下頭，避開兒子憤怒到仇恨的目光。
思染小小的拳頭狠狠砸在門框上，破了一層皮，鮮血流下來。靈念嚇得尖叫：“哥哥，疼不疼啊？”
夏存放下小狼，幾步沖到門邊，拿起他的手，查看了一下，想要給他敷藥包紮。
思染憤然甩開他的手：“不用你管！你要是和這個妖女在一起，就是不想要我和靈念！你不要我們的話，就別碰我們。”
“思染，我怎麽會不要你們兩個？”夏存想強制給他處理傷口，再次握住他的小手：“小狼是你們的親娘，你們為什麽這麽敵視她？”
“她不是！我們的娘親是沈鏡心，這麽久了，你和奶奶管過我們嗎？這個小狼管過我們嗎？”思染掙脫不開大人的手，急怒攻心，低頭就狠狠咬在夏存手背上：“爹爹你沒良心，你敢欺負娘親，拋棄娘親，我們就不認你這個爹爹！”
２陽臺可聽歡好聲
２陽臺可聽歡好聲
夏存不管手背的傷，強行給他上藥包紮好，低頭問靈念：“念兒，你呢？”
“我聽哥哥的話，你要娘親，我們就還是你的寶貝兒女，不然我和哥哥就放棄你這個父親。”靈念奶聲奶氣的小聲回答。
夏存垂下手放開他們，無法再說什麽。
思染當真倔強，撕開他剛剛包好的傷，將布條取下，將藥膏在門框上蹭幹凈，狠狠的看了他一眼，頭也不回的離去。
靈念仰頭看了看夏存，眼淚汪汪的又看了看哥哥離去的背影，略一猶豫，趕緊追了出去，帶著哭音道：“哥哥等我，哥哥等我。”
茫然佇立在已經空空落落的門口，夕陽餘暉淡淡落在身上，他卻覺不到絲毫暖意，只覺心頭一片冰涼。
這麽多年了，小狼一直流浪在外，淒涼絕望，再三求死；而他，迫於皇帝必欲置他於死地的君威，也是忠於自己安邦定國的理想，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疆場血戰；母親失望透頂，不肯接受他和小狼的孩子，始終不願意看一眼、抱一次；唯一能夠無怨無悔給予孩子溫暖和照顧的，只有沈鏡心。
怎麽辦？對於小狼，他日思夜念，既愧又愛，永遠不舍得割舍。對於自己的兒女，他也自知愧欠太多，朝朝暮暮掛念著。
而沈鏡心，等了他太多年，為他、為兩個孩子付出太多心血，他可以無動於衷的只一味接受她的照顧嗎？
想徹底了斷，就必須將孩子接回自己身邊，與沈鏡心劃清界限，不再假手她的撫養。可是，孩子不肯離開她，而她，能舍得孩子的依戀嗎？
要小狼，兩個孩子勢必與他這個不稱職的父親決裂。要孩子，就必須舍棄小狼，然而若沒有小狼，生無可戀。
他曾經自認為世間什麽事，他都可以忍受，再兇險的處境也都可以挺過去，可唯有眷戀小狼的這顆不死之心，怎麽也抑制不了。
七年兩小無猜的陪伴，六年天涯永隔的牽念，他已經無法再忍受這麽長久的離別。
這次意外重逢，他越來越深陷其中，難以自拔，越來越有狂烈的要與她一起生一起死的沖動。
究竟要選擇誰？孩子，還是小狼？拋棄孩子，他必將終生難安，放棄小狼，他寧願現在就死。
而且，若選擇孩子，又不想接受沈鏡心，該如何對鏡心交代？對孩子交代？怎能拖累她終生照顧孩子，卻對她沒有一個交代？
當他的目光終於落到床上小狼身上時，發覺她也正脈脈望著他。
她淡然一笑，笑容未達眼底，就已經被盈眶的淚珠沖去：“夏存哥哥，你去陪他們吧，我已經想通了。”
“什麽叫想通了？”
“為我一個人，而傷害他們三個，實在不應該，也不值得，你很難受，我也心懷愧疚，與其大家都不痛快，不如讓我退出。”她強顏輕笑：“那兩個孩子真是可愛，可憐，你別惹他們傷心了，去陪他們吧，忘了我。”
“忘了你？你打算去哪裏？”他掩上門，在床邊坐下，將她冰涼的手握緊，放在自己胸口。
怎麽能不了解她的性子，她若再次絕望放手，肯定是一死了之，再也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救治。而且，俗世情緣將盡，牽絆她萬世的神之力量，已經找上了她。只要她稍有輕生之念，就會被那神秘而強大的力量收去生命。
“和江野一起游走世界啊，他說過願意陪我去任何地方，我們走得遠遠的，絕不再打擾你和鏡心姐姐。如此，大家都不必傷心難過了。”她神思恍惚的微笑：“或者，叫那個方曜帶我走吧，他也會對我很好的。夏存哥哥，如果別人也可以給我幸福，你會成全吧？”
“會，如果你是真的願意和他們在一起。”他輕輕拭去她不斷滑落的淚珠，突然抑制不住的吻上她的臉，吮吸那些滾落的晶瑩水珠，然後流連到她唇上，輾轉噬咬。
已經沒有什麽力氣反抗他，也根本不舍得拒絕他，她貪婪的迎合著，任由他掠奪。失血過多的身體已經虛弱得沒有力量回應，她卻只盼他索要的更多，就此死去，再也不必為現實煩擾絕望。
“夏存哥哥，給我吧，要我。我只願此生為你生，為你死，給我。”她虛軟無力而又熱切的輕輕呢喃，死死抱著他。
夏存腦海裏一番天人交戰，最終狠狠進入她的身體，宛如七年來殺伐於戰場那樣，毫不留情，直欲將氣息奄奄的她狠狠碾碎，化成齏粉，融入他自己體內。
他們的房間靠近樓梯，面對西南方向，江野一直就閉目斜靠在陽臺上，從黃昏，直到明月中天。
裏邊激烈瘋狂的動靜，他聽得清清楚楚，卻沒有力氣也沒有情緒起身回避，死死握緊拳頭，血從掌心不絕滴落下來，唇也被他不知不覺咬破。
最終，他自嘲一笑，她怎麽可能跟他或者方曜走？她心心念念只是與夏存相守，或者獨自去死，成全夏存和沈鏡心。
她根本就不可能給自己另一種選擇，也絕不可能給他江野或者方曜一丁點機會。
樓下湖水幽邃，曼陀羅花盛放，他正想一躍而下，投入湖中冷卻一下沸騰又悲涼的思緒，卻驚覺身子剛剛越出陽臺一點點，就被無形的力量阻擋。
他暗暗發力試探，根本不能逾越陽臺分毫。
看來，這座小樂天酒樓，是只能進，不能出。至少，以他個人之力，無法沖破暗中設置的禁制。
奇怪，究竟是什麽樣的人，才能擁有這樣超越人類極限的至高力量？難道，這世界真的有神靈存在？
除了神力，他不知道還能有什麽更好的解釋。
看來想脫離這些妖僧的掌控，必須得團結樓中所有被強行扣留或者強制請來的各方勢力高手，聯手一搏，或者還有逃離的可能性。
而那個什麽佛主鶴君，想要兩個多月後取用小狼的魂魄，他一定要協助夏存，將小狼救出去。
既然已經知道自己和小狼沒有絲毫希望，他想全力幫她達成所願，最好可以逃出鶴君和皇帝的魔掌，遠走高飛。
只是，被禁制在樓中的這些高手，身份實在太覆雜，想要暗中協商聯手，委實困難，且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彼此出賣，借機鏟除異己。
應該尋機會和夏存仔細秘密商議一下，確定好方案然後再行動。
思量這些問題時，房間裏的雨驟風狂他已經充耳不聞，微微一嘆，起身離去。
正想回安排給自己的房間休息，卻在三樓的樓梯口，瞧見正默默發呆的沈鏡心。
她一見到他下來，不由一笑：“江公子真是好雅興，在偷聽心上人與別的男子歡愛吧？你竟然足足旁聽大半夜，但不知滋味如何？”
“江某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，偷聽之事算不得什麽。倒是沈姑娘一個名門淑女，大半夜的不睡覺不陪孩子，獨自待在這裏做什麽？”江野厭煩的瞄了她一眼：“你如此煎熬，何不上去阻止或者也做個旁聽者？”
“江公子好度量，如此刺心之事，你竟然都不介意，還偉大的甘願為他人做嫁裳。”沈鏡心臉色羞紅，繼而慘白，冷哼一聲，轉身回屋。
“我犯賤，見不得她死，怎樣？”他沒好氣的反問一句，卻哪裏有人回答他？
心裏不痛快，他睡意全無，索性坐等天亮。
清晨，當夏存抱著小狼下樓時，他已經做好了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，口味都偏清淡，全是針對小狼的身體狀況選用的食材，最是補養身體。
小狼一整夜都是在極致疼痛的歡愉中渡過，早已經不再介意夏存對孩子的難舍難棄。
但是，當她看到江野用心做出的這一大桌子菜，看著他吊兒郎當的模樣，和眼中極力掩飾的失落涼痛情緒，她心裏忽然一窒。不知為何，竟然有些不敢面對江野。
這個該死的混蛋，為什麽不是個名副其實的浪蕩子呢？他越是故作無所謂，越是心甘情願憐惜她，愛護她，幫助她，她越是覺得愧對他一片心。
然而，除了心裏有愧，她也無法再有別的想法。
除了夏存，她的心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擠入，一點點空隙都沒有了。
又累又餓，卻心裏不安，她默然垂著頭，手裏拿著筷子，半天也沒有動一下。
江野和夏存都瞧不下去，遲疑許久，不約而同，往她碗裏夾菜。
這時間未免太巧合，兩人的菜相觸時，遲疑了一下，同時落入她碗裏。
夏存立即作罷，開始為兒女夾他們分別喜歡的菜。靈念倒是沒什麽激烈反應，只是怯怯瞧了父親一眼，便乖乖的吃了。
思染憤憤用自己筷子擋開父親的，嘟著嘴巴道：“你眼裏心裏只有那個妖女，已經不是我的爹爹了，不用你多事！想吃什麽，我自己會夾。”
看他手背上被沈鏡心重新包紮好的傷，夏存嘆口氣，無言以對。
沈鏡心淡淡的瞥了一眼思染，訓斥道：“傻孩子，你對自己的親生母親不敬也就罷了，對父親也開始沒大沒小，成何體統？”
“我的娘親是你，不是這個妖女。至於父親，”思染恨恨的盯著夏存：“他以前不在家的時候，沒有時間親我和妹妹，我可以理解，能夠接受。但是，現在他明明就在我們的身邊，卻只理會妖女，不要我們和娘親，他哪一點配做我們的爹爹？”
３怪只怪你太妖孽
３怪只怪你太妖孽
江野實在看不慣，輕輕用筷子彈了他腦袋一下：“小不點，你哪來這麽大的脾氣？你沒看到你們的親娘身體不太好，需要你們的爹爹細心照顧麽？等她身子大好了，你和妹妹再爭寵不成麽？”
思染這才將目光掃了下小狼，見她臉色慘白，身子瘦削得似乎一陣風來，就能刮走。唇色幾乎都是透明的，虛弱無力的勉強坐著，一雙翠眸微微閉合，默然不語。
他嘴巴動了動，終究是有些動容，便沒有再說什麽，冷著臉開始吃飯。可是，誰再給他夾菜，他都不要，連沈鏡心給他，他也不領情，只吃自己面前那一盤。
江野從桌子下面握了下小狼冰涼的手，道：“是不是我做菜的水平太差，還是這些並不是你喜歡吃的？”
小狼趕緊抽出自己的手，想想又覺得這樣有些傷他的面子，已經愧對他一片癡心，豈能再給他難堪？她略微擡起頭來，笑道：“不是啊，這些菜是我見過最好的了，比我的廚藝還好。”
“你也會做菜？”江野笑問。
“嗯，學過各地的菜系，不過，都不怎麽精通，沒辦法和你相比。”
“那改天我們一起合作做一桌子菜，請大家品嘗一下可好？”江野沒話找話，想活躍一下氣氛。
小狼自然知道他的良苦用心，笑了一下，道：“好。”
“為了來日之約，你是不是得好好保重身體，別讓自己餓死了？來，先嘗嘗我的手藝。”江野說著不斷給她夾菜。
盡管心裏難受，她還是默默將自己的飯全部吃光，他夾給她的菜，她也都吃了。
看他展顏舒心的笑意，她心裏更是覺得有些發沈。實在不喜歡這個家夥這樣對她，讓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他什麽似的。
飯後，小狼想幫忙收拾碗筷，被沈鏡心笑著阻止：“你先歇著，這些瑣碎的小事就讓姐姐來做吧。”
“嗯，也好，我就不給鏡心姐姐添亂了。”她也確實沒做過這些事情，腦子裏又一片茫然，便轉身離開。
看到夏存正在廚房給她煎藥，她悄悄走過去想捂住他的眼睛，但是考慮到自己個子夠不到，便從後面抱住他的腰，將臉頰噌在他背上，一雙小爪子，在他胸膛上撓著玩，又是寫詩，又是繪圖。
他反手攬住她，微笑道：“又想淘氣了？先去休息一會，煎藥很費時間的，好了我叫你。”
“不嘛，我想時時刻刻和你在一起。”她忍不住在他背上輕輕親著：“夏存哥哥，我真希望在這一刻死去，那麽我就是到死都沒有和你分開呢。我怕我們有一天終究是天各一方，我會孤零零的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，到那時，你也許已經忘了我。”
他身子一僵，轉身將她抱住，口氣少有的嚴厲：“你為什麽總是想著死？那六年，我沒有追隨你而去，你心裏難受，絕望，我不生氣你的脆弱。可是現在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嗎？你依然念念不忘一死，是不是很希望我現在就放下手中的一切任務，隨你去死？你說，只要你一句話，此刻，我就陪你去死。”
他嗆然一聲，拔劍出鞘，劍尖狠狠抵上自己胸口。由於激動，已經刺進去少許，鮮血沁出。
“我是說自己想死，死在你的懷裏，這樣就再也沒有分離了，我沒有要你一起死啊，夏存哥哥。”她心疼又氣惱的慌亂奪他的劍，卻哪裏能夠奪過來？
夏存嘆息道：“你覺得你死了，我就解脫了？沒有你，你要我怎麽活下去？換做是你，我死了，你能好好的繼續活著麽？”
“那不一樣，你是男人啊，為我死呀活的，羞也不羞？”她說完，看他臉色冷峻如鐵，握劍的手青筋暴跳，似乎立刻就要克制不住的狠狠刺入自己胸膛，她趕緊改口：“好了，我知錯了，以後再也不說這個死字，甚至想都不再想，別生氣了好嗎？好哥哥，原諒我好嗎？”
搖著他的胳膊好一會，他才平息怒意，收起寶劍，輕輕撫上她的臉頰，道：“昨晚你一夜沒睡，先去好好補個覺，等藥好了我叫你，乖一點。”
“嗯，那你晚上還陪我，好嗎？我想每晚都那樣……”
“暫時不能了，小狼，你身體吃不消。”
“好吧，那你晚上要摟著我睡。”小狼在他掌心裏輕輕親了又親，乖乖的回自己房間去。
走到門口，卻發覺思染正坐在門口等她，她楞了一下，也挨著他坐下，問他：“你找我？什麽事吶？”
她想摸摸他的小腦袋，他嫌惡的避開，憤憤道：“別碰我，妖女，你知不知道我和妹妹有多想爹爹嗎？可是他總是常年不在家。現在我們終於有機會在一起了，你卻霸占著他，一天到晚都纏著他不放。我娘親也很需要爹爹，你幹嘛要橫在我們中間呢？”
“你真的很討厭我嗎？”她問。
“不止是討厭，我恨你！”小家夥不假思索的回答。
小狼輕輕拍拍他肩膀，笑道：“思染，你別難過，我會把你們的爹爹還給你們。”
“真的嗎？什麽時候？！”他驚喜又懷疑，抓緊她的手臂。
“等可以離開這座酒樓的時候，我暫時還不能死，度難鬼母說我是什麽聖後佛母的轉世，兩個多月內不會要我死，所以，我要留著這條命，幫助你們活著離開這裏。”她身子微微後仰，靠著墻壁，唇邊噙上一絲淺笑，無傷無悲。
“那你呢？”思染問。
“我？離開你的爹爹啊，我不走，他就永遠放不下。”其實，她自然是了無牽掛的一死，再也不受這種愛而不能的煎熬，不過這種話，實在不適宜在一個五歲稚兒面前說。
眼前浮現出曼陀羅和優陀羅花淩水怒放的美景，她不由憧憬起死後埋骨水中，做那些花兒的肥料也是一種小小的功德呢。
“你舍得把爹爹還給我們嗎？你舍得離開他？”小男孩憤怒仇恨的心弦略微放松下來，開始認真的打量面前的女子。
這女子很瘦弱，一雙翡翠般的眸子卻異常清亮剔透靈動，美得不沾染絲毫俗世煙火。
她的眼睛裏似乎總含著一汪水漬，但水波漾動之間，卻又不時流露出淘氣俏皮，明明很憂郁，卻又很像個稚氣調皮的孩子。
不知道為什麽，在他仔細看她的時候，莫名的被她眼睛裏那種純凈天真又悲涼的氣息，深深的震撼了一下，仇恨她的心，無形的松懈三分。
但是立刻，小家夥就驚覺自己是不是被這妖女給蠱惑了，否則像父親那樣表面溫柔骨子裏鐵血堅忍的男子漢，怎麽可能被她迷惑得連娘親和他們兄妹倆都不要了？
不行，決不能被這妖孽虛假的表象迷惑！他握緊小拳頭，緊咬著粉嫩如花瓣的唇，虎視眈眈的怒瞪著對方。
小狼想捏捏他的小臉：“小不點，我真的舍不得他啊，和你商量個事情好不好？在你們還不能離開小樂天的這段時間裏，把你的父親讓給我，讓我好好的待在他身邊。可以嗎？”
他忽然一口狠狠咬住她的手，咬牙切齒，幾乎聽得到指骨的脆響，血順著他的齒縫直流，她卻似乎並沒有感覺到痛楚，只是略帶些哀憐的望著他黑亮憤怒的眼睛。
真是妖孽，妖孽，可怕的妖孽！他沮喪的松開口，不敢再直視她的翠眸，他怕再多看一眼，就會多抵消一絲對她的厭惡。
認真思考好久，他點點頭，伸出小手指：“好吧，拉鉤，不許食言！這段時間我爹爹就暫時算借給你了，到時候你必須離開他。”
“嗯，謝謝你，思染。”小狼與他勾了勾手指，笑瞇瞇的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。
他楞了一下，小手撫上被她親到的額頭，心頭泛起很奇妙的感覺，但很快就轉為惱火，一骨碌站起身，跳腳道：“不準親我，你又不是我娘親，男女授受不親。”
“生氣了嗎？那你親回來好了。”她笑嘻嘻的看著這別扭的小家夥，將被他咬的快要斷裂的流血手指豎在唇邊，下意識的吮吸著。
近乎透明的蒼白唇色，和觸目驚心的血，使他心裏一顫，忍不住問：“你疼不疼，要不要我給你包紮一下？”
“不疼啊，思染，我喜歡你，真的，謝謝你成全我多年的夢想。”說完她一身輕松的起身，向五樓樓梯走去。
“餵，你幹什麽去？”五樓六樓是禁地，那個黑袍的兇惡鬼母說過，任何人不準去上面兩層，思染不由有些擔心的詢問。
“我上去玩玩啊，閑著很無聊的。”
“我陪你上去。”
“不用，你個小屁孩跟著我多麻煩啊，我可不想照顧你，也不樂意抱你。”上面的樓層究竟有什麽，她完全無法預知，怎麽可以叫這個小東西一塊去涉險呢？
她做出很嫌惡的樣子，沖他做個鬼臉，立即打起精神，蹦蹦跳跳的沖上五樓。
明明都身體衰竭到隨時會跌倒，她卻還是不肯好好的走路，不是蹦就是跳，就不怕自己跌下來摔壞了嗎？
思染有點擔心的仰頭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身影，猛地醒悟，我幹嘛要關心這個妖女啊？她跌死了更好，就再也沒有人會搶他們的爹爹了，哈哈。
狠狠的鄙視了自己一把，他逼迫自己收回目光，轉身回三樓去找娘親和妹妹。
他剛離開，江野的身影便幽靈般閃過，緊緊跟隨著小狼上了五樓。
五樓的每個房門上，都鐫刻著佛像和曼陀羅花，隱隱有一層黑色的霧霭彌漫著。小狼隨便走到一間房門前，想要推開看看，手指剛一觸到門，就被一股可怕的反彈之力推開。
幸好她早有心理準備，身體淩空一仰，倒翻出去，沒有被那強悍的力量震傷。
門裏邊到底有什麽秘密呢？她好奇心大盛，悄悄湊上前看著那鎖孔思量對策。從小她就對各種旁門左道或者各行各業的技藝都挺好奇，全部都曾經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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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世間沒有永恒和絕對的東西，她堅守地老天荒的誓約，卻從不屑有一絲束縛和勉強。
願他如那最高天的風，自由奔流，也願自己如那最清澈湖面的漣漪，隨性漾動。
滄海桑田的最美時光，不知如何就演變到他和她，被譽為神山、聖湖，成為佛教、印度教、耆教和苯教公認的世界中心，眾神之王，總是有無數的信徒不遠萬裏，不辭生死，跋山涉水而來，轉山轉湖，朝聖膜拜。
無數人在朝聖的慢慢長途和歲月裏，耗盡青春，甚至付出生命。可他們卻始終無怨無悔，一往無前，永世將最虔誠的信仰皈依在他倆面前。
一座座廟宇開始出現在他倆周圍，一重重束縛禁錮起他倆的戀慕。
本想做一對萬世相守的情侶，在紅塵外笑看滄桑變換，卻不想他最終成為了世俗的領袖，宗教的至高神，再也不能有愛情的牽絆，俗世的姻緣。
不願為神，不願成佛，不要這億萬蒼生的崇仰祭拜，不要這遍地信徒的宗教羈絆。
然而，只能步入輪回，且只能在輪回中生死交替，情緣永錯！
而最終，又為何衍變成，他要她以自身的鮮血澆灌黑色曼陀羅，必須以此花為食；還必須要她以她的的眼淚澆灌紅色曼陀羅，日日沐浴在撒滿紅色曼陀羅花瓣的溫泉裏？
用邪惡之花來叛佛瀆神麽？這樣就可以擺脫無盡的束縛和禁錮麽？
意識在滿湖的曼陀羅花叢裏浮沈、仿徨、掙紮，除了滿腔悲涼，蝕骨痛楚，再無其他感覺……
“小狼，小狼……”一聲聲溫柔疼惜焦急的輕輕呼喚，終於將她游離迷失的神智拉回現實裏，她茫然無力的睜開眼睛，入眼的同樣是白衣絕美的男子深情不渝的眼眸。
同樣是白衣，他卻不是她夢中的他，迷夢中的男子，如雪似冰，剛烈冷酷，溫柔而又霸道。
她眼前的男子，卻是如玉般溫潤又堅韌，眉眼如水墨氤氳，性子卻堅忍無比。
“你是……”她微微闔了下眸子，極力在現實與幻象裏搜索他的訊息。
夏存急切的聲音有些發顫，撫上她的臉頰：“小狼，你清醒一下，別陷入幻境。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？我們不是說好了，只待鶴湖大會結束，如果你我還活著，就結伴同行，遨游世界。不要孩子，不要任何羈絆，就我一人，陪你參拜所有神靈存在的山水，見證世間所有美好的情緣麽？你不想一一記取那些動人的神話傳說了嗎？”
他的低聲呼喚，娓娓勸告，終於讓她完全清醒，她眼神清亮起來，將焦距對上他的眼睛：“夏存哥哥？我剛才好像做噩夢了。”
“別怕，有我陪著你，不要理會夢境。”
“你真的會陪我嗎？永遠永遠只陪著我，誰也不能來分寵？”她惶恐焦慮的眸子緊緊鎖在他臉上，像無助的小孩子一樣急切尋求一份保證。
他點頭：“真的，就我們兩人。”
他這句話剛說完，就聽得門外響起小孩子稚嫩的聲音：“爹爹，你出來陪我們玩。爹爹，你不陪我們和娘親了嗎？快開門。”
他為之一怔，小狼也宛如被雷電劈中，驚愕的看著他：“你居然……居然把孩子帶來了？”
“不是這樣，小狼，是今天鏡心姐帶著孩子找來了。”怕她寒心，怕她多想，做出什麽沖動的事情，他急忙解釋：“小狼，我會想辦法處理這件事，你別多想。”
“她都找來了，孩子也來了，還能怎麽樣呢？”她眼裏瞬時彌漫上淚意，瘦削的肩膀垮了下來，茫然出神。
“爹爹，你出來，你真的不要我們和娘親了嗎？爹爹，你不要只陪著這個妖女。”門外響起孩子持續叩門的輕響，小孩子力氣太小，聲響有限，聽在他倆的耳中，卻是一聲聲驚雷。
他心亂如麻，竭力忍著去開門的沖動，小狼忽然用盡全力摟著他的脖子，吻上他的唇：“夏存哥哥，你親我，我要你現在要我，快親我。”
她在底樓被曼陀羅花和優陀羅花瘋狂汲取血液，失血太多，身體已經虛弱至極，拼盡全力，也無法將他扳過來，壓到床上。
“現在是白天，孩子還哭著呢……”他想說服她讓自己去開門，卻被她眼裏的質疑和絕望震住，只能無奈的壓制住對親生骨肉的強烈歉疚，回應她的熱吻，身子卻無法起任何反應。
感應不到絲毫悸動，她停止親吻，松開手癱軟在床上，撇過頭去，道：“你去吧，不要再來找我了。”
眼淚無聲落下，浸染到身上被曼陀羅和優陀羅花刺破的傷處，傷口不斷湧出血來，慢慢蜿蜒匯流，形成一朵淒艷的紅色曼陀羅血花。
她臉色灰白，神情死寂，微微闔上眼睛，在血色曼陀羅的包裹中，一點點陷入沈睡。
血恣意流淌，她的氣息和心跳瞬間就開始若有若無起來。
夏存想不到她竟然放棄得如此快，如此決絕，不容他有絲毫遲疑，她就寧願放棄生命，陷入永世的長眠。
一旦睡去，就再無生還的可能！
他慌忙俯身抱起她，想要給她止血，無奈他的功力用在她身上，沒有任何功效。
似乎，一踏入這小樂天酒樓開始，冥冥中她一旦放棄生的希望，就會有超越自然的神力自發收去她的鮮血，終結她的生命。
他無措的抱緊她，腦中一片空茫，手不由按上自己的劍柄。
若她不在，他豈能讓她一個人踏上冥河、逝水的寒波，斷念斷腸，嘗盡淒苦？
他要陪著她，不管是在生的國度，還是死的彼岸。
門被狠狠撞開，度難鬼母和幾個年老黑袍妖僧齊齊闖進來，撲倒床邊，道：“玉公子且請讓開，你非神袛轉世，阻止不了她的求死，讓我們試一試。”
夏存有些遲疑：“你們有通神之力？”
“本神使沒有這個能力，可是這幾位高僧學的藏佛秘術，有追魂駐魄的大威力，小狼姑娘還有最後一口氣在，他們可以救醒她。”
他立即讓開，那幾個老僧立即全部盤膝打坐，手結法印，默默急切的念咒。無數烏金色的倒轉萬字形符印，從他們口中逸出，洶湧不斷，化進小狼的身體裏。
小狼身上鮮血凝聚的血色曼陀羅被化解，身上不絕流溢的血，也慢慢止住。
當一眾老僧擦擦額頭汗水，起身合什告退後，小狼手指動了動，已經醒來，然而，她不想看到夏存，不想看見任何人，依舊緊閉雙目，將頭扭向床裏邊。
兩個孩子早已嚇得瑟瑟發抖，站在門口一動不敢動，膽小的靈念還被驚嚇得嚶嚶啜泣。
沈鏡心無言的佇立門口，夕陽淡淡將餘暉從她身後灑進來，溫暖光亮卻被她擋在了門外。
江野倚著門框，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女子：“如何，看她剛才險些喪命，你如願了嗎？”
剛才夏存想要拔劍隨小狼一起去死的一幕，她當然看見了。
沈默良久，她微笑如舊：“小狼應該不是塵世中人，她和夏存，不會是有緣人。他們這種偶然的情緣，淺嘗輒止即可，江公子不覺得我正應該加入進來，化孽緣成良緣麽？”
“你真是執念到殘忍，永遠不懂退讓為何物。”江野一嘆，轉身下樓。
度難鬼母緩緩轉頭，將目光掃過沈鏡心和兩個小孩子，狠厲的提醒：“我佛有旨，雖然不讓我們管束小狼的情事，但是，卻嚴命我們無論如何，都得在兩個多月之後，將她活著帶回鶴湖。所以，沈姑娘，請你註意分寸，不要逼她過甚。”
“我和小狼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好姐妹，怎麽會舍得她不開心呢？”沈鏡心一笑：“度難鬼母神使實在誤會我了，我絕不會逼她，只是帶孩子來與她這個親娘培養感情。試問，我難道要一輩子幫她帶孩子麽？”
“是麽？沈姑娘倒是很有分寸。”度難鬼母冷然一笑，拂袖出去。
兩個孩子抱著沈鏡心的腿，哭道：“娘親，你不要我們了嗎？我們要和你在一起，永遠都不分開，就算不要爹爹，我們也不能不要娘親。”
“傻孩子，我不是你們的娘，她才是。你們過去吧，好好陪著你們的親生爹娘，你們現在終於一家團聚了，我這個外人，不方便再留在這裏礙眼。”她微笑著用力一推，將孩子向前推去，自己掩面轉身下樓。
看到她落淚離去，再看看一直抱著小狼不放手的夏存，兩個孩子委屈萬分，又心疼娘親被欺負，一起哭喊著沖出房間，去追沈鏡心。
從小奶奶不待見，連看都不想看他倆一眼，父親又常年征戰沙場，他倆心目中最親最依戀的親人非沈鏡心莫屬。
走到門口，小男孩思染回頭狠狠的瞪了夏存一眼。
夏存也正回頭看向他們，四目相對，他愧疚得無顏以對，微微低下頭，避開兒子憤怒到仇恨的目光。
思染小小的拳頭狠狠砸在門框上，破了一層皮，鮮血流下來。靈念嚇得尖叫：“哥哥，疼不疼啊？”
夏存放下小狼，幾步沖到門邊，拿起他的手，查看了一下，想要給他敷藥包紮。
思染憤然甩開他的手：“不用你管！你要是和這個妖女在一起，就是不想要我和靈念！你不要我們的話，就別碰我們。”
“思染，我怎麽會不要你們兩個？”夏存想強制給他處理傷口，再次握住他的小手：“小狼是你們的親娘，你們為什麽這麽敵視她？”
“她不是！我們的娘親是沈鏡心，這麽久了，你和奶奶管過我們嗎？這個小狼管過我們嗎？”思染掙脫不開大人的手，急怒攻心，低頭就狠狠咬在夏存手背上：“爹爹你沒良心，你敢欺負娘親，拋棄娘親，我們就不認你這個爹爹！”
２陽臺可聽歡好聲
２陽臺可聽歡好聲
夏存不管手背的傷，強行給他上藥包紮好，低頭問靈念：“念兒，你呢？”
“我聽哥哥的話，你要娘親，我們就還是你的寶貝兒女，不然我和哥哥就放棄你這個父親。”靈念奶聲奶氣的小聲回答。
夏存垂下手放開他們，無法再說什麽。
思染當真倔強，撕開他剛剛包好的傷，將布條取下，將藥膏在門框上蹭幹凈，狠狠的看了他一眼，頭也不回的離去。
靈念仰頭看了看夏存，眼淚汪汪的又看了看哥哥離去的背影，略一猶豫，趕緊追了出去，帶著哭音道：“哥哥等我，哥哥等我。”
茫然佇立在已經空空落落的門口，夕陽餘暉淡淡落在身上，他卻覺不到絲毫暖意，只覺心頭一片冰涼。
這麽多年了，小狼一直流浪在外，淒涼絕望，再三求死；而他，迫於皇帝必欲置他於死地的君威，也是忠於自己安邦定國的理想，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疆場血戰；母親失望透頂，不肯接受他和小狼的孩子，始終不願意看一眼、抱一次；唯一能夠無怨無悔給予孩子溫暖和照顧的，只有沈鏡心。
怎麽辦？對於小狼，他日思夜念，既愧又愛，永遠不舍得割舍。對於自己的兒女，他也自知愧欠太多，朝朝暮暮掛念著。
而沈鏡心，等了他太多年，為他、為兩個孩子付出太多心血，他可以無動於衷的只一味接受她的照顧嗎？
想徹底了斷，就必須將孩子接回自己身邊，與沈鏡心劃清界限，不再假手她的撫養。可是，孩子不肯離開她，而她，能舍得孩子的依戀嗎？
要小狼，兩個孩子勢必與他這個不稱職的父親決裂。要孩子，就必須舍棄小狼，然而若沒有小狼，生無可戀。
他曾經自認為世間什麽事，他都可以忍受，再兇險的處境也都可以挺過去，可唯有眷戀小狼的這顆不死之心，怎麽也抑制不了。
七年兩小無猜的陪伴，六年天涯永隔的牽念，他已經無法再忍受這麽長久的離別。
這次意外重逢，他越來越深陷其中，難以自拔，越來越有狂烈的要與她一起生一起死的沖動。
究竟要選擇誰？孩子，還是小狼？拋棄孩子，他必將終生難安，放棄小狼，他寧願現在就死。
而且，若選擇孩子，又不想接受沈鏡心，該如何對鏡心交代？對孩子交代？怎能拖累她終生照顧孩子，卻對她沒有一個交代？
當他的目光終於落到床上小狼身上時，發覺她也正脈脈望著他。
她淡然一笑，笑容未達眼底，就已經被盈眶的淚珠沖去：“夏存哥哥，你去陪他們吧，我已經想通了。”
“什麽叫想通了？”
“為我一個人，而傷害他們三個，實在不應該，也不值得，你很難受，我也心懷愧疚，與其大家都不痛快，不如讓我退出。”她強顏輕笑：“那兩個孩子真是可愛，可憐，你別惹他們傷心了，去陪他們吧，忘了我。”
“忘了你？你打算去哪裏？”他掩上門，在床邊坐下，將她冰涼的手握緊，放在自己胸口。
怎麽能不了解她的性子，她若再次絕望放手，肯定是一死了之，再也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救治。而且，俗世情緣將盡，牽絆她萬世的神之力量，已經找上了她。只要她稍有輕生之念，就會被那神秘而強大的力量收去生命。
“和江野一起游走世界啊，他說過願意陪我去任何地方，我們走得遠遠的，絕不再打擾你和鏡心姐姐。如此，大家都不必傷心難過了。”她神思恍惚的微笑：“或者，叫那個方曜帶我走吧，他也會對我很好的。夏存哥哥，如果別人也可以給我幸福，你會成全吧？”
“會，如果你是真的願意和他們在一起。”他輕輕拭去她不斷滑落的淚珠，突然抑制不住的吻上她的臉，吮吸那些滾落的晶瑩水珠，然後流連到她唇上，輾轉噬咬。
已經沒有什麽力氣反抗他，也根本不舍得拒絕他，她貪婪的迎合著，任由他掠奪。失血過多的身體已經虛弱得沒有力量回應，她卻只盼他索要的更多，就此死去，再也不必為現實煩擾絕望。
“夏存哥哥，給我吧，要我。我只願此生為你生，為你死，給我。”她虛軟無力而又熱切的輕輕呢喃，死死抱著他。
夏存腦海裏一番天人交戰，最終狠狠進入她的身體，宛如七年來殺伐於戰場那樣，毫不留情，直欲將氣息奄奄的她狠狠碾碎，化成齏粉，融入他自己體內。
他們的房間靠近樓梯，面對西南方向，江野一直就閉目斜靠在陽臺上，從黃昏，直到明月中天。
裏邊激烈瘋狂的動靜，他聽得清清楚楚，卻沒有力氣也沒有情緒起身回避，死死握緊拳頭，血從掌心不絕滴落下來，唇也被他不知不覺咬破。
最終，他自嘲一笑，她怎麽可能跟他或者方曜走？她心心念念只是與夏存相守，或者獨自去死，成全夏存和沈鏡心。
她根本就不可能給自己另一種選擇，也絕不可能給他江野或者方曜一丁點機會。
樓下湖水幽邃，曼陀羅花盛放，他正想一躍而下，投入湖中冷卻一下沸騰又悲涼的思緒，卻驚覺身子剛剛越出陽臺一點點，就被無形的力量阻擋。
他暗暗發力試探，根本不能逾越陽臺分毫。
看來，這座小樂天酒樓，是只能進，不能出。至少，以他個人之力，無法沖破暗中設置的禁制。
奇怪，究竟是什麽樣的人，才能擁有這樣超越人類極限的至高力量？難道，這世界真的有神靈存在？
除了神力，他不知道還能有什麽更好的解釋。
看來想脫離這些妖僧的掌控，必須得團結樓中所有被強行扣留或者強制請來的各方勢力高手，聯手一搏，或者還有逃離的可能性。
而那個什麽佛主鶴君，想要兩個多月後取用小狼的魂魄，他一定要協助夏存，將小狼救出去。
既然已經知道自己和小狼沒有絲毫希望，他想全力幫她達成所願，最好可以逃出鶴君和皇帝的魔掌，遠走高飛。
只是，被禁制在樓中的這些高手，身份實在太覆雜，想要暗中協商聯手，委實困難，且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彼此出賣，借機鏟除異己。
應該尋機會和夏存仔細秘密商議一下，確定好方案然後再行動。
思量這些問題時，房間裏的雨驟風狂他已經充耳不聞，微微一嘆，起身離去。
正想回安排給自己的房間休息，卻在三樓的樓梯口，瞧見正默默發呆的沈鏡心。
她一見到他下來，不由一笑：“江公子真是好雅興，在偷聽心上人與別的男子歡愛吧？你竟然足足旁聽大半夜，但不知滋味如何？”
“江某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，偷聽之事算不得什麽。倒是沈姑娘一個名門淑女，大半夜的不睡覺不陪孩子，獨自待在這裏做什麽？”江野厭煩的瞄了她一眼：“你如此煎熬，何不上去阻止或者也做個旁聽者？”
“江公子好度量，如此刺心之事，你竟然都不介意，還偉大的甘願為他人做嫁裳。”沈鏡心臉色羞紅，繼而慘白，冷哼一聲，轉身回屋。
“我犯賤，見不得她死，怎樣？”他沒好氣的反問一句，卻哪裏有人回答他？
心裏不痛快，他睡意全無，索性坐等天亮。
清晨，當夏存抱著小狼下樓時，他已經做好了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，口味都偏清淡，全是針對小狼的身體狀況選用的食材，最是補養身體。
小狼一整夜都是在極致疼痛的歡愉中渡過，早已經不再介意夏存對孩子的難舍難棄。
但是，當她看到江野用心做出的這一大桌子菜，看著他吊兒郎當的模樣，和眼中極力掩飾的失落涼痛情緒，她心裏忽然一窒。不知為何，竟然有些不敢面對江野。
這個該死的混蛋，為什麽不是個名副其實的浪蕩子呢？他越是故作無所謂，越是心甘情願憐惜她，愛護她，幫助她，她越是覺得愧對他一片心。
然而，除了心裏有愧，她也無法再有別的想法。
除了夏存，她的心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擠入，一點點空隙都沒有了。
又累又餓，卻心裏不安，她默然垂著頭，手裏拿著筷子，半天也沒有動一下。
江野和夏存都瞧不下去，遲疑許久，不約而同，往她碗裏夾菜。
這時間未免太巧合，兩人的菜相觸時，遲疑了一下，同時落入她碗裏。
夏存立即作罷，開始為兒女夾他們分別喜歡的菜。靈念倒是沒什麽激烈反應，只是怯怯瞧了父親一眼，便乖乖的吃了。
思染憤憤用自己筷子擋開父親的，嘟著嘴巴道：“你眼裏心裏只有那個妖女，已經不是我的爹爹了，不用你多事！想吃什麽，我自己會夾。”
看他手背上被沈鏡心重新包紮好的傷，夏存嘆口氣，無言以對。
沈鏡心淡淡的瞥了一眼思染，訓斥道：“傻孩子，你對自己的親生母親不敬也就罷了，對父親也開始沒大沒小，成何體統？”
“我的娘親是你，不是這個妖女。至於父親，”思染恨恨的盯著夏存：“他以前不在家的時候，沒有時間親我和妹妹，我可以理解，能夠接受。但是，現在他明明就在我們的身邊，卻只理會妖女，不要我們和娘親，他哪一點配做我們的爹爹？”
３怪只怪你太妖孽
３怪只怪你太妖孽
江野實在看不慣，輕輕用筷子彈了他腦袋一下：“小不點，你哪來這麽大的脾氣？你沒看到你們的親娘身體不太好，需要你們的爹爹細心照顧麽？等她身子大好了，你和妹妹再爭寵不成麽？”
思染這才將目光掃了下小狼，見她臉色慘白，身子瘦削得似乎一陣風來，就能刮走。唇色幾乎都是透明的，虛弱無力的勉強坐著，一雙翠眸微微閉合，默然不語。
他嘴巴動了動，終究是有些動容，便沒有再說什麽，冷著臉開始吃飯。可是，誰再給他夾菜，他都不要，連沈鏡心給他，他也不領情，只吃自己面前那一盤。
江野從桌子下面握了下小狼冰涼的手，道：“是不是我做菜的水平太差，還是這些並不是你喜歡吃的？”
小狼趕緊抽出自己的手，想想又覺得這樣有些傷他的面子，已經愧對他一片癡心，豈能再給他難堪？她略微擡起頭來，笑道：“不是啊，這些菜是我見過最好的了，比我的廚藝還好。”
“你也會做菜？”江野笑問。
“嗯，學過各地的菜系，不過，都不怎麽精通，沒辦法和你相比。”
“那改天我們一起合作做一桌子菜，請大家品嘗一下可好？”江野沒話找話，想活躍一下氣氛。
小狼自然知道他的良苦用心，笑了一下，道：“好。”
“為了來日之約，你是不是得好好保重身體，別讓自己餓死了？來，先嘗嘗我的手藝。”江野說著不斷給她夾菜。
盡管心裏難受，她還是默默將自己的飯全部吃光，他夾給她的菜，她也都吃了。
看他展顏舒心的笑意，她心裏更是覺得有些發沈。實在不喜歡這個家夥這樣對她，讓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他什麽似的。
飯後，小狼想幫忙收拾碗筷，被沈鏡心笑著阻止：“你先歇著，這些瑣碎的小事就讓姐姐來做吧。”
“嗯，也好，我就不給鏡心姐姐添亂了。”她也確實沒做過這些事情，腦子裏又一片茫然，便轉身離開。
看到夏存正在廚房給她煎藥，她悄悄走過去想捂住他的眼睛，但是考慮到自己個子夠不到，便從後面抱住他的腰，將臉頰噌在他背上，一雙小爪子，在他胸膛上撓著玩，又是寫詩，又是繪圖。
他反手攬住她，微笑道：“又想淘氣了？先去休息一會，煎藥很費時間的，好了我叫你。”
“不嘛，我想時時刻刻和你在一起。”她忍不住在他背上輕輕親著：“夏存哥哥，我真希望在這一刻死去，那麽我就是到死都沒有和你分開呢。我怕我們有一天終究是天各一方，我會孤零零的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，到那時，你也許已經忘了我。”
他身子一僵，轉身將她抱住，口氣少有的嚴厲：“你為什麽總是想著死？那六年，我沒有追隨你而去，你心裏難受，絕望，我不生氣你的脆弱。可是現在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嗎？你依然念念不忘一死，是不是很希望我現在就放下手中的一切任務，隨你去死？你說，只要你一句話，此刻，我就陪你去死。”
他嗆然一聲，拔劍出鞘，劍尖狠狠抵上自己胸口。由於激動，已經刺進去少許，鮮血沁出。
“我是說自己想死，死在你的懷裏，這樣就再也沒有分離了，我沒有要你一起死啊，夏存哥哥。”她心疼又氣惱的慌亂奪他的劍，卻哪裏能夠奪過來？
夏存嘆息道：“你覺得你死了，我就解脫了？沒有你，你要我怎麽活下去？換做是你，我死了，你能好好的繼續活著麽？”
“那不一樣，你是男人啊，為我死呀活的，羞也不羞？”她說完，看他臉色冷峻如鐵，握劍的手青筋暴跳，似乎立刻就要克制不住的狠狠刺入自己胸膛，她趕緊改口：“好了，我知錯了，以後再也不說這個死字，甚至想都不再想，別生氣了好嗎？好哥哥，原諒我好嗎？”
搖著他的胳膊好一會，他才平息怒意，收起寶劍，輕輕撫上她的臉頰，道：“昨晚你一夜沒睡，先去好好補個覺，等藥好了我叫你，乖一點。”
“嗯，那你晚上還陪我，好嗎？我想每晚都那樣……”
“暫時不能了，小狼，你身體吃不消。”
“好吧，那你晚上要摟著我睡。”小狼在他掌心裏輕輕親了又親，乖乖的回自己房間去。
走到門口，卻發覺思染正坐在門口等她，她楞了一下，也挨著他坐下，問他：“你找我？什麽事吶？”
她想摸摸他的小腦袋，他嫌惡的避開，憤憤道：“別碰我，妖女，你知不知道我和妹妹有多想爹爹嗎？可是他總是常年不在家。現在我們終於有機會在一起了，你卻霸占著他，一天到晚都纏著他不放。我娘親也很需要爹爹，你幹嘛要橫在我們中間呢？”
“你真的很討厭我嗎？”她問。
“不止是討厭，我恨你！”小家夥不假思索的回答。
小狼輕輕拍拍他肩膀，笑道：“思染，你別難過，我會把你們的爹爹還給你們。”
“真的嗎？什麽時候？！”他驚喜又懷疑，抓緊她的手臂。
“等可以離開這座酒樓的時候，我暫時還不能死，度難鬼母說我是什麽聖後佛母的轉世，兩個多月內不會要我死，所以，我要留著這條命，幫助你們活著離開這裏。”她身子微微後仰，靠著墻壁，唇邊噙上一絲淺笑，無傷無悲。
“那你呢？”思染問。
“我？離開你的爹爹啊，我不走，他就永遠放不下。”其實，她自然是了無牽掛的一死，再也不受這種愛而不能的煎熬，不過這種話，實在不適宜在一個五歲稚兒面前說。
眼前浮現出曼陀羅和優陀羅花淩水怒放的美景，她不由憧憬起死後埋骨水中，做那些花兒的肥料也是一種小小的功德呢。
“你舍得把爹爹還給我們嗎？你舍得離開他？”小男孩憤怒仇恨的心弦略微放松下來，開始認真的打量面前的女子。
這女子很瘦弱，一雙翡翠般的眸子卻異常清亮剔透靈動，美得不沾染絲毫俗世煙火。
她的眼睛裏似乎總含著一汪水漬，但水波漾動之間，卻又不時流露出淘氣俏皮，明明很憂郁，卻又很像個稚氣調皮的孩子。
不知道為什麽，在他仔細看她的時候，莫名的被她眼睛裏那種純凈天真又悲涼的氣息，深深的震撼了一下，仇恨她的心，無形的松懈三分。
但是立刻，小家夥就驚覺自己是不是被這妖女給蠱惑了，否則像父親那樣表面溫柔骨子裏鐵血堅忍的男子漢，怎麽可能被她迷惑得連娘親和他們兄妹倆都不要了？
不行，決不能被這妖孽虛假的表象迷惑！他握緊小拳頭，緊咬著粉嫩如花瓣的唇，虎視眈眈的怒瞪著對方。
小狼想捏捏他的小臉：“小不點，我真的舍不得他啊，和你商量個事情好不好？在你們還不能離開小樂天的這段時間裏，把你的父親讓給我，讓我好好的待在他身邊。可以嗎？”
他忽然一口狠狠咬住她的手，咬牙切齒，幾乎聽得到指骨的脆響，血順著他的齒縫直流，她卻似乎並沒有感覺到痛楚，只是略帶些哀憐的望著他黑亮憤怒的眼睛。
真是妖孽，妖孽，可怕的妖孽！他沮喪的松開口，不敢再直視她的翠眸，他怕再多看一眼，就會多抵消一絲對她的厭惡。
認真思考好久，他點點頭，伸出小手指：“好吧，拉鉤，不許食言！這段時間我爹爹就暫時算借給你了，到時候你必須離開他。”
“嗯，謝謝你，思染。”小狼與他勾了勾手指，笑瞇瞇的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。
他楞了一下，小手撫上被她親到的額頭，心頭泛起很奇妙的感覺，但很快就轉為惱火，一骨碌站起身，跳腳道：“不準親我，你又不是我娘親，男女授受不親。”
“生氣了嗎？那你親回來好了。”她笑嘻嘻的看著這別扭的小家夥，將被他咬的快要斷裂的流血手指豎在唇邊，下意識的吮吸著。
近乎透明的蒼白唇色，和觸目驚心的血，使他心裏一顫，忍不住問：“你疼不疼，要不要我給你包紮一下？”
“不疼啊，思染，我喜歡你，真的，謝謝你成全我多年的夢想。”說完她一身輕松的起身，向五樓樓梯走去。
“餵，你幹什麽去？”五樓六樓是禁地，那個黑袍的兇惡鬼母說過，任何人不準去上面兩層，思染不由有些擔心的詢問。
“我上去玩玩啊，閑著很無聊的。”
“我陪你上去。”
“不用，你個小屁孩跟著我多麻煩啊，我可不想照顧你，也不樂意抱你。”上面的樓層究竟有什麽，她完全無法預知，怎麽可以叫這個小東西一塊去涉險呢？
她做出很嫌惡的樣子，沖他做個鬼臉，立即打起精神，蹦蹦跳跳的沖上五樓。
明明都身體衰竭到隨時會跌倒，她卻還是不肯好好的走路，不是蹦就是跳，就不怕自己跌下來摔壞了嗎？
思染有點擔心的仰頭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身影，猛地醒悟，我幹嘛要關心這個妖女啊？她跌死了更好，就再也沒有人會搶他們的爹爹了，哈哈。
狠狠的鄙視了自己一把，他逼迫自己收回目光，轉身回三樓去找娘親和妹妹。
他剛離開，江野的身影便幽靈般閃過，緊緊跟隨著小狼上了五樓。
五樓的每個房門上，都鐫刻著佛像和曼陀羅花，隱隱有一層黑色的霧霭彌漫著。小狼隨便走到一間房門前，想要推開看看，手指剛一觸到門，就被一股可怕的反彈之力推開。
幸好她早有心理準備，身體淩空一仰，倒翻出去，沒有被那強悍的力量震傷。
門裏邊到底有什麽秘密呢？她好奇心大盛，悄悄湊上前看著那鎖孔思量對策。從小她就對各種旁門左道或者各行各業的技藝都挺好奇，全部都曾經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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